秦时绿地汉时水——河西走廊散步

  在这片独特的土地上，三北防护林系统工程建造现已如绿色长廊树立于我国风沙线，河西公民奇迹般地使沙进人退成为沙退人进。

  河西走廊，简称河西，其在黄河以西，且归于我国西北区域，祁连山和巴丹吉林沙漠相夹峙。我不能不诉苦地舆书的简练。少时的形象，河西走廊仅仅一条很长的天然走廊。及至长大参军、到北京肄业，当走过北海公园、颐和园里的走廊时，我偶或想起：河西走廊是条什么样的走廊呢？

  河西走廊对我的吸引力，首先是姓名，其次才是前史地舆。大天然为何需求生出一条走廊来呢？它又是怎样生成的？1994年初秋，应国家林业和草原局三北局之邀，我有了第一次走进河西走廊的时机。在读了几种相关的地舆书本后，我得知：河西走廊的构成时刻约在2亿多年前。2亿多年前啊，我要去触目惊心地感触、接触河西走廊了。在缓慢而耐久的地壳运动中，青藏高原的不断拱起，所引起的是周边地舆环境的改动：天山、昆仑山、祁连山开端拱起，河西走廊也开端创生。

  8000万年前的造山运动，可谓天崩地陷，造物主进一步改动大地相貌的结果是：青藏高原持续抬升，青海、西藏、新疆、甘肃，高原突兀，奇峰屹立，怪石嶙峋，地势地貌面目一新。正其时也，古地中海（特提斯海）的热流，悠悠然吹向河西走廊。这是前史中的河西走廊最夸姣的时刻之一：植物茂盛，野花艳丽，动物很多，四季如春。盎然活力重重叠叠地铺陈于祁连山下。世事有未料者也，千百万年前喜马拉雅造山运动，带动了祁连山的急剧抬升。这一改动的结果是：喜马拉雅山脉挡住了印度洋热流，而来自北极的寒潮却自若南下，祁连山呈现了积雪、冰川，河西走廊的生态环境变得软弱，但呈现了多样化的态势。在地质构造上，河西走廊归于祁连褶皱系的一个过渡地带。在文人墨客看来，“褶皱”两字，不只形象并且富有诗意的幻想——

  山石因何会有褶皱？山石是怎样被褶皱的？当祁连山脉被褶皱时，是苦楚仍是高兴？对祁连山与河西走廊而言，其褶皱非因年月长远而起，是为突然间的改动、抬升而起。河西走廊历经了冰雪、北风，但一直阳光普照。河西走廊的构成告知我：这是一条包容着美与善的前史走廊。

  我无力也无须抚平这些褶皱，许多地质和前史的信息均已飘逝。假若容我猜测，正是在这些褶皱之间，隐含着让大地为之一变的地质运动的隐秘。它就在我的脚下，它离咱们更近，它铺成一条路途，它要迎候西来东往的商贾、驼铃、“凿空”者、农耕者和大唐的诗人。这是我国最长的天然长廊，东西长约1000公里，南北最宽处近200公里、最窄处仅数公里。

  车出兰州，经永登、天祝、乌鞘岭，我和马骥——一个治沙一辈子、无数次往来于河西走廊的劳模，直奔古浪县八步沙农人治沙站。古浪县北邻腾格里沙漠，是青藏、蒙新、黄土三大高原交汇地带。4000多年前，就有原始部落在这儿渔猎游牧，安居乐业。夏商时属古雍州，西周时由西戎牧驻，东周及秦时为月氏地。汉武帝元狩二年（公元前121年），在古浪境内设苍松、揟次、朴环三县，属武威郡。史书提及较多的为朴环，东、西、南三面被大山环抱，北临腾格里沙漠，构成一个小盆地。史书称：盆地中“皆浮木也”。浮木即“朴”，而丛生的小树木、荆棘“环”绕之。明初，以水名“古尔浪洼”（藏语意为黄羊沟）冠县名为古浪。

  古浪北部紧接着腾格里沙漠、巴丹吉林沙漠，仅1950至1970年的20年间，就有数万亩农田被流沙掩埋。马骥说：“到现在又一个20多年，流沙还在推动中！”跨过几千年的前史，咱们来到了古浪县城，这是县城吗？一条坑坑洼洼的马路，几座高高低低的房子，坐在毛驴车上的女性，不管老少都戴着艳丽的赤色头巾。这是古人爱美吗？不，是为了在风沙中简单辨识，一同还戴着现已由白变灰的口罩。路边在沙堆上游玩追逐的孩子，有的流着鼻涕——吸进了沙尘的黑色鼻涕。古浪的知名，是由于1993年5月的“黑风暴”，在这之后便有了沙尘暴的称谓。劲风扬沙席卷之下，暗无天日，灯火顿灭，农田被埋，路途被毁，林木倒地，放学路上的孩子被卷入水塘淹死……古浪县城，这个基本上没有行道树，没有绿色的县城，是这一场灾祸的明证。但河西人、古浪人，在风沙中前行，他们有一个消融在血液中、代代接续的愿望：绿色家乡之梦。

  咱们向着八步沙赶去，这个与腾格里沙漠为伴的当地，原先是一片绿地，有一个鸡鸣狗吠的村子。生态环境的改动简直是无声无息的，由于人口增多，开荒砍木，过度放牧，原先的八步巨细的沙丘，成了5.2万亩荒沙地。留给八步沙人的只要两种挑选：要么扔掉家乡，要么面临荒沙。在这事关存亡的节点上，11年前，站出来6个农人，用他们卖鸡卖羊的钱，用他们一切的家底，承揽管理这一大片5万多亩荒沙地。

  到了护林站，我当即去看他们最早的家——一个大约10平方米的地窑，我低下头爬进去，坐在10年前铺地当褥子的稻草上，有无量遥想：有稻草味的空气中还弥漫着什么？是6个农人的忧心如焚？是克勤克俭用几元几毛钱买草种？是还有几只羊、几捆秸秆能换多少钱？是他们的梦，6个农人的梦，那梦会相互磕碰吗？那各色各样的梦，必定现已飘散，飘出地窑之外，它们会成为标志着沙退人进的、腾格里沙漠的“空中楼阁”吗？

  地窑门口，是一只破损的球鞋，鞋帮上沾着黄泥，风干后，一块块的斑斑斓驳；鞋底是黄泥、黑泥及草叶的交错；侧耳听，打开的鞋洞似还藏着八步沙劲风呼号的余音，另一只鞋呢？它还在行走吗？

  6个农人，还有一条特别友善的黑色狼狗，把我带到了一片花棒地。花棒又称“沙漠姑娘”，是一种独特而美丽的沙生植物。它所需的水很少，即便在极度干旱的沙漠也能成活，不只活着，还能为植被阻挠流沙；并且活得美丽洒脱，开的花儿一朵挨着一朵。花有各种色彩，或白或红或紫或蓝。治沙人告知我，8月或9月初，花儿盛放，有风吹过，花儿像是要飞走。他们在劳作之余，会看看这一片花棒，也会啧啧称赞，好像赞许自己的小闺女相同。他们问了我一个风趣的论题：“咱们的夸奖，花棒能听见吗？”我感到震动，那些朴实得跟黄沙泥土相同的农人治沙人，他们是在用心灵、爱情去尽力种活、维护草与树。由此生出的情感沟通，虽然在方寸之间，却能够包容天地万物。我大声说：“能听见，你看花棒们在摇晃着表明，它们很高兴！”

  我是9月中旬来八步沙的，正是花棒开端落花的时刻，它们的花朵是一点点凋零的。残花摇曳，似在等候远方的访客。当一切的花朵凋零，枝干也干枯了。八步沙的农人便开端收割，小心谨慎地捆扎，这是宝物啊，能够做燃料，也能够做建筑材料。八步沙的农人用毛驴车把花棒运到乡镇时，心境是愉悦的，这是护林站除了卖几只滩羊之外的仅有收入。一毛钱一毛钱数好，用小布兜包扎好，八步沙人愿望着在下一年打一口井。有了自己的井，就不必赶着毛驴车，三天两头到几十里地之外吊水，水多了，沙地湿润了，种子新芽鲜活了，“八步沙就变绿了！”当八步沙的农人表达对一口井的期盼后，我极为感动：多少人做着亿万富翁的梦时，他们的愿望却仅仅一口井、一井清水。愿望有巨细，愿望有深浅。孰大孰小？孰深孰浅？他们一同还告知我，打井的难度渐渐的变大，原先几十米深就有水，现在要打到100多米。

  他们的嘴唇扎实而干裂，脸上的皱纹深入而单调，常年暴晒在太阳下的脸红里带黑。

  他们不停地给我倒水，泡的是茉莉花茶：“喝水！喝水！北京人喜爱喝花茶。走了那么多路，多喝水。”

  我尽力用哆嗦的手记录下这一切：通过13年的日夜辛劳，拉水灌溉，植绿治沙，八步沙奇迹般地从沙地里长出了3.8万亩沙漠植被及林地——大片的绵绵的间有花棒的绿地，荒沙中的绿地啊！1994年，他们又种了800亩林草，成活率76％。

  我有幸记下了八步沙6个农人的姓名：张润源、罗元奎、程海、石满、贺中祥、郭朝明。

  岁月带来的改动，是令人愉悦的。2014年我再一次去八步沙时，这儿早已管理结束，目睹的是一片绿色波澜，在西部的太阳下闪闪发光。八步沙人现已承揽了其他愈加宽广的荒沙地，开端了新的征途。6个农人有约好：“他们中有人逝世，便由其子接班，一切逝者均埋骨八步沙。”我这次见到的是新八步沙人，润源、元奎、程海等老朋友今在何方？他们的儿子告知我：“就在八步沙，他们的魂灵就飘扬在每一片草叶上！”

  据甘肃省志材料，秦汉从前，河西走廊曾是水的国际，是绿色植被的海洋。从祁连山森林中，流到山下平原，流经河西走廊的河流有57条（南部祁连山区发育巨细河流合计57条），织成当之无愧的湿漉漉的河西水网。它们分归于石羊河、黑河、疏勒河三大水系。石羊河水系由大靖河、古浪河、黄羊河、杂木河、西营河、东大河、西大河、金塔河等支流组成，散布于今武威市境内；黑河水系由山丹河、洪水河、大都麻河、黑河、摆浪河、丰乐河、洪水河等河流组成，散布于今张掖市境内；疏勒河水系由疏勒河、白杨河、榆林河、党河等河流组成。

  除三大河流水系之外，河西走廊还有3个让人艳羡的碧波荡漾、水流浩渺的淡水湖泊。石羊河下流有猪野泽，此乃大泽也，东西长120公里，南北最宽处为50公里。读《水经注》可知，北魏时，猪野泽已一分为二：“西海”（休屠泽）和“东海”（猪野泽）。疏勒河由东向西，流至今新疆区域，不知是谁的指令？抑或任务使然？在那里会聚成了一个浩渺湖泊，汉时称冥泽，唐代称大泽。大泽东西长260里，宽60里。这3个淡水湖，有“大西北洞庭湖”之称。

  飞跃不息的黑河在今内蒙古额济纳旗狼心山之北，分作两河，东河流入索果淖尔，西河流入嘎顺淖尔（即居延泽）。居延泽“原有水域面积60多平方公里，简直与索果淖尔相连”，无法干枯于1961年。吴晓军、董汉河合著的《西北生态启示录》，有对1992年干枯的索果淖尔的生动回忆：

  索果淖尔为淡水湖，原有水域面积宽广，湖中鲫鱼、鲤鱼、鳕鱼游弋，各种水禽如天鹅、野鸭、白额大雁等振羽飞翔，休息繁殖。湖周边牧草茂盛，河湖岸边芦苇丛生，一派活力盎然的风光。

  这是有河湖、淡水、游鱼、飞禽、芦苇的河西走廊，这儿是能够和江南“柳树岸，晓风残月”比美的河西走廊。秦汉隋唐时期，河西走廊之所以成为粮仓，成为驼铃声、马嘶声交错，胡语与汉语稠浊的丝绸之路的重要路段，有淡水是一大原因。河流飞跃，巨细湖泊如明珠串连，河泊边上，土地肥美，农耕兴隆。

  秦汉时期，河西走廊有数以百计的天然绿地，至近代尚有10多个巨细绿地的遗存：走廊西端的疏勒河、党河水系，润泽了汉时敦煌郡所在地的敦煌绿地、南湖绿地、唐代瓜州所在地锁阳城绿地；河西走廊中部的黑水河，创生了若干绿地：张掖绿地、酒泉绿地、居延绿地，以及临泽、高台、金塔、嘉裕等面积较小的绿地。走廊东端之石羊河流域，孕育出武威绿地、永昌绿地、民勤绿地。祁连山上林与雪，祁连山下无垠的矮小荆棘与草地，是河西各族先民丰美的草场。在夸姣的生态环境里，人群繁殖强大，有了村落。跟着韶光奔驰，由村庄而变集镇，有铺号、有酒馆、有羊肉馆，生意鼓起。集镇兴隆然后有城市，筑城墙、挖壕沟，有戎行镇守一方，至西汉，河西走廊成为丝绸之路的重要路段。

  河西之水，仍是一个我国尽人皆知的成语“弱水三千”的源头。《尚书·禹贡》：“导弱水至于合黎。”《山海经》记载：“昆仑之北有水，其力不能胜芥，故名弱水。”水浅而弱，不能载芥子，况且载舟？《红楼梦》第九十一回中，一句“听凭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使弱水成为爱河情海。“弱水”一词，更多地用来指婆夷河、黑水河，引申义极广。苏东坡《金山妙高台》：“我欲乘飞车，东访赤松子。蓬莱不可到，弱水三万里。”第一次用“弱水三千”成语的，是《西游记》二十二回“八戒大战流沙河，木吒奉法收悟净”，其中有流沙河的描绘：“八百流沙界，三千弱水深，鹅毛飘不起，芦花定底沉。”

  1994年9月，我从古浪八步沙来到祁连山。公元前121年，汉将霍去病“将万骑，出陇西”，“逾居延，至祁连”（《汉书》）。至此，祁连山和河西走廊开端被归入汉朝地图。

  河西走廊因祁连山而起，依祁连山而改动。河西走廊是一个诗意的词语，但“走廊”引起的是各种误解：是宅宇、殿堂之间相连的小桥流水乎？非也。河西走廊全长约一千公里，是汉唐时通往西域的必经之路。河西走廊最宽广处在酒泉境内，最窄处在永昌与山丹间，只要不到10公里。祁连山脉与新疆的天山山脉遥遥相对，互为照应。而“祁连”在蒙语中即为“天”之意，此语有二解：一是言其高能达天庭；二是言其为“天山”。祁连山之北是龙首山、合黎山、马鬃山等山脉组成的河西北山。嵌合在祁连山与河西北山之间的，是海拔在1000米至2200米之间的高平原，河西走廊是也。笔者现已写过河西走廊的水，当秦汉时期，河西不缺水，河西多绿地，河西有鱼。清代雍正时诗人沈青崖有《南山松歌》（南山即祁连山，与走廊北侧山脉之北山对应——笔者注）：

  这首诗是怀古之作，诗人告知咱们，祁连山上的松树从前“阴翳车师东”，车师在新疆，阴翳之说，是诗人的幻想与夸大，却也叙说了当年祁连山松树之巨大。祁连山上树，是千岁老树，山之精灵。诗人所见还有“牧夫樵采孙枝空”——就连不知几代的老干新枝，也砍伐一空了！祁连山几经战乱，但沈青崖所见的是“燎原不尽仍青翠”。

  祁连山的森林是一种崇高的天然的存在，树冠可达天庭，枝叶庇荫河西，树根安定大地。山上有茂盛的森林，才会有柔情的雨雪。雨水润泽草木，积雪披挂在祁连山上。河西走廊的水，是冰雪融水，是不染纤尘的夸姣而略带甜美的水。它们将各自组成水系，或许一落千丈，或许潺潺流动，去湿润河西的遍地绿地，让河西丰饶而成为粮仓，让河西人有饭吃有水喝，让沙漠少安毋躁。《河西志》谓：“河西公民把祁连山林区当作命根子和饭碗，没有祁连山的森林，就没有衣食住行的来历。”

  当前史即将把清王朝掩埋，祁连山两千多年前9000万亩的原始森林，已削减至200多万亩。森林的断崖式跌落带来的是接二连三的河西窘境：缺水，干旱，沙漠推动。明显，200多万亩的森林和它所孕育的雨雪冰川，怎能让河流充盈而活泼？怎能让河西绿地抵挡风沙？怎能让河西公民锦衣玉食？

  《张掖志》载：清嘉庆年间，八宝山（祁连山之一部分）之森林，被市侩借采铅名义，大举砍伐。

  《新西北》载：酒泉之西沟树，200年从前，林山苍郁，连绵百余里之远。今已失本来面目，证之实事，所传非虚。

  《新西北》以为：河西北面之沙漠戈壁非天生者，全属人谋不臧。在千百年前为沃野，但滥伐树木，废途径而河流干枯，乃逐步风化成沙漠地矣！

  《新西北》之说，有需求纠正处：大凡沙漠戈壁，皆为天然者也，腾格里沙漠、巴丹吉林沙漠构成的时刻，一般的说法是“数百万年前”。而人类活动能够加重沙漠的推动和扩张，所谓沙进人退。

  《创修民乐县志》载：祁连山多出洪水，气候高寒湿润，雨量多，且众峰叠峦突起，森林茂盛。在高山纵深地带，松林葱郁，洪水径其下，和风漂动，水声与松声相应，天籁天然，引人入胜。

  我在翻阅《古浪县志》时得知，在汉唐，古浪“森林布满，乔灌遍地，水草丰茂，桃红柳绿”。《永昌县志》载：“西大河流域，森林生气勃勃，万木苍劲挺立，层林滴翠。”

  这些旧志所述，大都是清代或清代从前描绘的祁连山、河西走廊环境情况。能够想见，秦汉时期祁连山森林蔽日、冰峰挺拔，林下植被茂盛，野花斗丽，天上飞鸟鸣唱，山间河流汹涌，流动在河西走廊。司马迁《史记》中有“所以，西北方区域始通于汉矣。然骞凿空”。梁启超赞张骞为：“坚忍磊落奇男人，国际史开幕第一人！”从祁连山下河西走廊经敦煌、出玉门关、过星星峡，直抵西域的灵通、豁亮、开阔，使我国人自此看见：国际真的很大！国际真的很不相同！

  1994年时，我去看望由于干热、缺水而流沙推动的河西走廊时，乌鞘岭上，云层集合，开端下雪了。河西人告知我：由于开荒、砍伐、挖金，祁连山的森林大幅度削减，冰川在撤退，雪线在上升，一切河流的来水量日渐削减。马骥给了我一份他带来的材料：“20世纪50年代，石羊河上游来水年径流总量达6亿立方米，到20世纪90年代已缺乏2亿立方米。40年间，人口增加了，牲口翻番了，水愈来愈少了。只要打井，打深井。当年民勤沙化土地严峻，但地下水丰厚，下挖2米即可见水。20世纪90年代打井则需20米，乃至30米。”其时民勤县有6000眼深井，随地下水位下降，水质变坏，矿化度每年都在上升。

  我走进了祁连山。我和一个护林员一同巡山。他告知我：1980年，祁连山的森林，在过度放牧、砍伐之后，为167万亩，林带下限由1900米畏缩至2300米。森林的踪影仅见于酒泉以东的深山，低山浅谷近百里范围内森林现已消失。绿地农田之间的湿润的沼地水草地带，大多已成荒漠。

  据兰州冰川冻土研究所材料：祁连山冰川大部分处于撤退状况，东部冷龙岭冰川，从1956年到1976年的20年间，年均撤退12.5米至22.5米，中西部大雪山的冰川撤退速度为每年2米至6.5米。研究所的专家说：“全球气候变暖的态势下，如到2000年气温升高3摄氏度，祁连山雪线米，挨近或超越现在祁连山覆雪山峰的散布高度，加快大冰川的撤退和小冰川的消失。”

  1980年，甘肃省政府作出在祁连山十年中止砍伐森林的决议。可护林员告知我，还能看到砍伐森林的人。

  主人邀我喝一杯，说是自家酿的老玉米酒。他还教我一种类似于划拳的西北游戏“砸筷子”，也叫“西北拳”：两人对饮，一边砸筷子，一边叫唤着：鸡、虫、棍子、山君。棍子打山君，山君吃鸡，鸡吃虫子，虫子钻棍子。输者喝酒。他把“鸡”改成了啄木鸟，在树上用嘴打眼吃虫子的鸟。护林员告知我，太多的夜晚，自己一个人在小屋里“砸筷子”：

  他说：“我最恨虫子、蛀虫，绿莹莹的一大片云杉林，一棵树下一眼泉哪！就让大巨细小的蛀虫蛀空了，蛀没了！清水也没了！河流干枯了！”

  护林员的家在民勤，大儿子成家时，想到祁连山弄点木材，求到他这儿了。他对儿子说：“谁砍林子谁缺德！你要一个缺德的爸吗？”

  疏勒河，古称籍端水、冥水。疏勒河源出祁连山区疏勒南山与托勒南山之间；西流折向肃北县的高山草地，穿越托来南山间峡谷，过昌马盆地；出昌马峡从前为上游，水丰盈而流急；出昌马峡至河西走廊平地为中游，向北分流成冲积扇面，有十道沟河之称，河道谷地宽15千米至20千米，海拔3800米左右，河道涣散、弯曲；再北流，将山地切开成数百米深的疏勒峡谷，经昌马、玉门镇、饮马场后，折向西流，接收结壮河、党河，流入敦煌西北的哈拉湖，再西，曾流进楼兰湖。

  疏勒河，河西走廊第一大内陆河，这是一条孕育了巨大敦煌文明，却曾使我困惑的倒流河。它为什么不辞辛劳，开山辟岭，自东向西，流入沙漠？是由于玉门以西缺水、干旱更甚吗？是由于胡杨、芨芨草及楼兰的呼喊吗？在河西众水飞跃、绿地兴隆的秦汉时期，管领河西之水的一个声响对疏勒河说：“你要倒流往西。”疏勒河便往西了，流向更干旱的大漠，并消失于大漠。

  我曾从敦煌开端寻觅，敦煌西北，哈拉河、楼兰……水是一种生命体，是哺育生命的生命体。水在天地中的呈现，是生命诞生的里程碑。我带着对水、对河西之水、对疏勒河的敬意，带着对干旱之地的水的敬仰与崇拜，寻觅着丝绸之路上这一条从前飞跃不息，而又与其他河流任务不同的河流。

  疏勒河下流河槽现已干枯，着干渴和龟裂，周围布满了荒沙、石子和枯草。我想起了“蛮荒”一词，不要说“蛮荒”可怕，“蛮荒”便是来源，便是陈旧，便是开端。只要当你会感觉到这风沙中有你的影子，这枯裂中有你的情怀，这戈壁滩是你生命的一部分时，你才会情不自禁骄傲：这是咱们的国土，这是秦汉以降多少先烈拓荒的国土，这儿有清水、游鱼、漫漫倒流的疏勒河的影子。

  在这片独特的土地上，三北防护林系统工程建造现已如绿色长廊树立于我国风沙线，河西公民奇迹般地使沙进人退成为沙退人进。我想起了季羡林先生所言：“国际上前史悠远持久、地域宽广、自成系统、影响深远的文明系统只要四个：我国、印度、希腊、，再没有第五个，而这四个文明系统汇流的当地只要一个，便是我国的敦煌和新疆区域，再没有第二个。”假如答应我略加弥补：这四个文明系统中文明从未开裂、一以贯之的只要我国。何以？汉字之延绵不停，亦即文明历经苦难而能葆芳华永存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