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说】涂晓晴：扬州花事——合欢

  维北学校围墙边的合欢花开了，每当下雨，水泥路面就会红湿。当花儿一丝一缕一丛一朵地从攥紧了拳头似的花蕊中吐出毛烘烘的花丝，夏天悄然开端。

  合欢树冠大枝远花繁，想要栽，须得偌大的土地，故寻常院子难以得见。可人们对她又很宠爱，怎么办？所以，学校、小区、公园、道边，有了合欢花开的夏天，多了些文艺风格的韵致。众花若红霞般起浮，绿叶簇拥，掐着节奏，排兵布阵般花开花落。

  远远望去一树的粉红和另一树的嫣紫天壤之别，绿和绿倒极端类似。深深浅浅、错错落落，染上云端。摄住心魄的脚步被花香和颜色拽去，抬头细看琼玉般的树冠，人间男女之美尚不及如此。阳光在树叶间流通、跳荡，窃窃低语。

  明知盛放往后会飞坠，为何仍是不由得向天而笑？这初夏的主打，绿洲红花，俗中透着雅。风吹合欢树，混合着读书声，震动得花粉似雨点般纷繁簌簌。

  学校的清晨安静得如少女的呼吸，霞光又将一扇扇窗户渲染得热情满怀，窗玻璃们连呵欠都来不及打，光鲜亮丽地闭住呼吸。合欢树们知道，用不了多久，两千名孩提的嬉戏和欢闹，又会将学校的角角落落塞满。

  好几棵碧玉般的合欢树，或依着教学楼站立，或作为墙边绿篱调整好婆娑的身姿，或合抱于球场边上投射一片绿意。她们应该是爱极了这样的日子，每天忙得忘了自己的生命方式。支棱起花的耳朵，偷听着窗里的数学公式。重视孩子们学习常识，跟着默写点横撇捺。看到黑板上的数学题着了急：6+7究竟等于几？

  成长在学校里的合欢树，比别处的更简单心生欢欣。太阳升起，蒸发掉少许水汽，上升的气流跟着风，带着花香飘飞流溢，像一条雨后水量充足、涌动着花香的河。香气飞向行将结业的六（1）班，再飞去正在朗读课文的五（3）班，还有默写生字的四（6）班、音乐教室里的三（7）班、学着造句的一（1）班……

  花粉飞呀……飞得……晕头转向，和下课的孩子们迎头撞上，跟正在齐声阅览的四五十张小嘴巴亲上，与仔细备课的教师们的眼镜碰到……又整个儿牢牢地黏在黑板上。

  花香迷人，也醉自己，一切的偶遇，都是合欢树们用心的规划。花粉们欢欢欣喜地落进孩子们的头发里，战战兢兢地停靠在扑闪扑闪的睫毛间，跟着眼睑眨动晃晃荡荡。他们最喜欢干的事，就是三五成群地钻进书本里，仔细地排成文字，一瞬间是笔画少的“仁”，一瞬间是孩子们觉得难写的“慈”。

  美成诗与画的花树似教师们的勤劳，赤色的花簇是孩子们的笑颜。合欢花多像夏天的吹鼓手，她们的花期太长，如同开花才是这种树的任务，长叶子仅仅片头和片尾的插曲。它挑选在多变且苛刻的时节里开花，要承当很大的危险。先人现已为子孙子嗣们调整好基因，修炼出好日子细细过、难日子渐渐挨的生计才智。

  花开的日子里，每棵合欢树都像一座流水线工厂。成百上千组花蕊逐渐长成，开始开花的仅仅其间一组、两组。第一轮花开完毕，再派第二批上场，接着第三拨、第四拨。绚烂往后，就是空寂。合欢花早知道“空”与“无”是绚烂与光荣终究的结局，所以绝不会一上来就言无不尽。聪明如斯的她们打定主意要和夏日谈一场耐久的爱情。才干做到在蓝天白云笼罩的天穹之下，携独爱的红尘将最满的花之图景再三夸耀，开了再开。

  朗朗的书声混合着暖熏的气味，搅进五月的风，从南至北，由东向西。日子在学校里的合欢花们，硬是比别的的当地的，开得欢实。

  作家、编剧，著作有《曹操是怎样炼成的》《少年曹操》《蓝蓝和外星人》《扬州神话》《小学生成长期作文》等。